“仆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ウミネコが桟桥で鸣いたから……”
音乐声猛然在身边响起，李明悚然一惊，从深沉的睡眠中清醒过来，头脑还没有清醒过来的他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，不自觉的站了起来，带倒了腿边的凳子。
“哗啦”
讲台上正在讲课的冰冷女教师望了过来，听到这一声巨响的学生，除了和他一样依然呼呼大睡的以外，纷纷看了过来。
“糟了”
李明意识到情况不对，自己在这个处罚狂的课上睡着也就罢了，竟然还忘了关掉手机铃声，以至于受到惊吓从梦中醒来，还不幸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，看起来完全没有办法善了了。
“李明同学，你有什么事情？”
果然，问话如期而至，平静的声音里蕴含着波涛汹涌的愤怒，大有一言不和就拔刀杀人的气势。
“额……我……恩”
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，其实也根本没什么好说的，只需要认罚就可以了。
“看起来你似乎没什么事情，那么能关掉你的铃声了么。”
“哦……好的好的……”
李明手忙脚乱的直接关上手机，脸上急出一层细细的汗水，太过于紧张让他忽视了持续响着的电话铃声。
接着是良久的沉默，李明低着头不敢说话，猜测接踵而至的狂风暴雨，紧张的两股战战，出乎意料的是，女教师也没有说话，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。
“你出去站着，等下课跟我去一趟办公室。”
冷处理，看起来不会太惨了，李明心里松了一口气，忙不迭的答应着，径自走向门口，出门时还自觉关上了门。
站在走廊中，李明翻出手机，想看看谁给自己打的电话，把自己害的如此之惨，才发现刚刚紧张之下直接就关了机，他想了想，没有再开机，而是放回口袋里，打算放学再看。
站在空荡的走廊里，从打开的窗户里吹来一阵凉风，李明火热的大脑清冷了一些，也渐渐恢复了一些理智，他望向窗外，紧了紧衣服。
“已经秋天了啊……”
天气开始转凉了。
“不过……”
李明回过头来看向教室的门，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幕有些奇怪，女教师的态度暂且不提，他出了这么大一个丑，班里的人竟然没有起哄，直到他走出去的时候，都安静的过分。
回想起来，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，似乎有点……奇怪？
犹豫了一下，李明靠近了教室后门的窗户，那里能够从后面看到教室的情况，而不会被教室里的人发现。
踮起脚尖，向里面望去。
然后看到了一张死盯着外面，睁着布满血丝的硕大眼睛的脸庞。
“啊……呜……”
李明吓得想要惊叫，手却比嘴的反应更快，迅速捂住了嘴巴。
窗户里的眼睛依然死死的盯着他，随着他的后退移动而转动着眼睛，李明认出那是班里坐在最后边的一个同学，与他并不熟悉，平时连话也没有说过几句，但似乎是个热情开朗，性格还不错的人。
现在这张面孔阴沉似水，血红的眼睛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仇恨与敌视，让李明感到毛骨悚然的寒意与恐怖。
窗户所在的位置处于后门较高的地方，玻璃后边的学生，是惦着脚尖站在窗户后边的。
在正在上课的时候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起，讲课的声音已经消失了，门后的教室里一片宁静，没有丝毫声音。
恐惧与警报一阵阵冲击着大脑，战栗感涌上心头，又是一阵冷风吹过，鸡皮疙瘩起了一波又一波，李明感觉手脚已经僵硬到不听使唤起来。
又后退几步，直到背部靠上了走廊的另一面墙，冰冷的触感刺激到他的后背，让他从惊恐中清醒了几分，他再不去管女教师的命令，转身向着楼外跑去。
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，一口气跑出教学楼，也没有再遇到其他师生，现在是上课的时间，并没有其他人在外面闲逛。
除了哪座学校都有的，不良少年。
“喂，你，给我过来。”
在操场上失神走着的李明楞了一下，抬头看去，是一个头上染了一戳黄毛，戴着耳环，身穿皮夹克的不良少年，以前在校园里也曾经见过，他们虽然不怎么学习，却也被学校警告过，很少找同学的麻烦。
面前这个明显例外。
李明现在心乱如麻，实在没有心思和他纠缠，他假装没有听见，加快脚步朝校外跑去。
“艹，你没听见？”
不良少年似乎被激怒了，他大吼一声，也不管会不会惊动其他人，便快速朝李明跑过去，他看向李明的眼神中，除了一丝被忽视的愤怒，更多反而是无法抑制的恨意与疯狂。
“妈的，看到你这张脸就让我恼火。”
不良少年体格更加强壮，他拼命奔跑，从侧面袭向李明，一把将他扑倒在地，又翻身骑在他身上，举起拳头朝着李明的脸上打去。
不良少年的拳头很重，几拳下去，李明的脸上便见了血，看到血色，他并没有停下了意思，脸上的表情反倒更加疯狂狰狞，拳头的力道又增加了几分。
他想把自己活活打死。
李明用双手护着脸，心底有了这样恐怖的觉悟，他拼命挣扎起来，想要摆脱不良少年的控制，但他的力气远远不如对手，根本挣脱不开。
拳头的力道越来越大，李明把头深深埋进双臂里，忍受着打击，满嘴铁锈一般的血腥味中，意识渐渐有些模糊。
“啪”
一声脆响，雨点般落下的拳头停住了，李明意识稍稍清醒了一下，眼睛透过双臂看向身前。
一个穿着衬衫牛仔裤的少年抓住了黄毛的手臂。
“你……”
没等黄毛的话说完，少年的另一只手握成拳头，狠狠挥舞过来。
“嘭”
不良少年遭到了力道夸张的打击，翻身倒向一边，仰面倒在地上没再起身，似乎昏迷了过去。
“一铭……”
李明发出呻吟一般的声音，即使被打得很惨，他也能认出站在那里的少年，那是他的发小，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同级生。
“哟，是我。”
一铭微笑着答应，走到李明身边蹲下了身子。
“你这个小学课本里跑出来的家伙，怎么招惹到这些混混的，身体要不要紧？我扶你去医务室。”
“我……也不知道。”
被一把扶了起来，李明踉跄了两步，又被一股力气架住，得益于双臂的保护，脑袋受的伤并没有预料的严重，只是晃了晃脑袋，便感觉清醒了很多。
“不愧是武馆长大的猩猩，力气还是那么大。”
“还能开玩笑，看起来确实没什么事情。”
一铭调笑一声，转身面向医务室的方向，同时架住了李明的一条手臂。
“走吧，我扶你去看看脑袋。”
“那还不是因为你先开的玩笑。”
李明还嘴道，因为名字的原因，不知道被取笑过多少回，幸好后来学会了嘲笑回去的方法，明明是个看起来没几斤肉的阳光少年，却在武馆长大，力气大的像只猩猩。
和好友的说笑两句，不详而阴霾的感觉渐渐消失，轻松感在心间蔓延，他回头看了一眼背后像是昏迷过去的不良少年。
“放心吧，他没事。”
一铭注意到他的视线，咧嘴一笑，轻松道：“我有分寸，只是暂时晕一会，不用管他，他这种人，自己醒过来就走了，不会闹出动静来的。”
“恩。”
答应了一声，李明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出声说道：“能不能去校外的诊所？”
“校外的诊所？那可挺远的，我看你挨的拳头可不少，最好先在医务室做点外伤处理，再去医院检查一下，去校外诊所做什么？”
一铭有些意外，他右手扶着李明，仍然脚步不停的向医务室走去。
李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，沉默下来，随着距离医务室路程的缩短，不详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，越是前进，便越是恐惧。
“等……等等”
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感觉，李明用力挣扎了一下，挣开一铭的手臂，踉跄后退了两步，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“怎么了？”
一铭焦急的靠近过来，他迟疑了一下，没有再架住李明的手臂，而是站到李明两步距离外的侧面，望着他因为恐惧而有些扭曲的脸庞，看到了他眼睛中不安的情绪。
“有什么事情，跟我说吧，这里有我，没问题的。”
“至少告诉了我，我们就有两个人来解决问题了，对吧。”
李明嘴唇有些哆嗦，却不知道能解释些什么，事实上，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，是害怕在校内再遇到那个不良少年，还是对教室的诡异无法释怀？
或许都有，但他什么都没办法说出来，也许教室里根本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发生，只是后排的同学坐的累了，趁着教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站起来放松一下，正好被自己看到罢了，为了威胁自己不要说出去才摆出那种可怕的眼神。
而自己太敏感了，直接跑了出去，也许处罚狂女教师在教室外没有看到他，正在暗自发火，准备等他回来上课时再给他好看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不知道……”
但他就是陷入潮水般涌来的恐惧中，无法自拔，于是只好蹲下身子，想要将头埋在膝盖里，再抽泣一番，发泄心中的情绪。
“好吧，我明白了。”
一铭没有等到任何回答，他脸色变得平静下来，没有再多追问什么，只是走近两步，用力将李明拖起来，扶着他向校外走去。
在校园里的树荫下，两个人交错在光影之间，一步一步向着大门走去。
“一铭，你不怪我吗……”
“啊，当然怪你。”一铭沉静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笑意，他测过脸来，阳光落在上面，小麦色的肌肤上，流淌的汗滴熠熠生辉。
“老是惹出事来，还要我给你擦屁股，幸好和你考在一所学校，不然没有我照顾，你坟头草都长出三寸来了。”
“太夸张了吧……有这么严重么？”
“要不要给你细数一下？小学时把球踢进别人家里，还是我去把球拿回来的，初中手机丢在操场上，和你一直找到天黑，最后还是我找到的，高中开学的时候……”
“ok，ok，我知道了！不要再说下去了！”
李明连声打断他的话，再这么说下去，怕是要把从小做过的所有破事都抖落出来了。
不过，仔细想想，好像经历过得所有深刻到能在记忆里留下印象的事情，都有一铭的身影，他总是能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，至今也不知道受过他多少照顾，真的很难想象没有一铭的话，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啊。
“怎么样，现在感觉好些了吧。”
“恩，差不多吧。”
插科打诨一向是缓解紧张的最好手段。
“不过，也要谢谢你啊。”
“哈，谢我什么？”
李明有些惊讶，印象里，这个可靠而沉稳的人，还从来没有请求过别人的帮助，更不用说道谢了。
“谢你借给我的铅笔。”
“哈哈，你还真是会开玩笑啊。”
一铭没有说话，他停在校门口，招手叫住了一辆出租车，两个人坐了进去。
车开动了，轰隆声中留下一阵灰黑的尾气。
“我可没有开玩笑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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